2024年1月23日，只剩下特朗普和妮基·黑莉还站在美国总统大选共和党党内初选舞台。美国东部新罕布什尔州气温逼近零度，全州约60万共和党选民和独立选民在特朗普和黑莉中“二选一”。该州被认为是黑莉“追击”特朗普的最后机会。
晚9点，投票结果显示，特朗普以54.9%的支持率赢过黑莉的43.5%。
几日前，2022年美国中期选举杀出的“黑马”——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·德桑蒂斯宣布退选，转而为特朗普背书。德桑蒂斯曾在第一场投票艾奥瓦州党团会议中险胜黑莉夺得第二，但按民调数据来看，德桑蒂斯概率十分渺茫。
“党内初选成了我和特朗普两个人的竞赛。”得知德桑蒂斯退选后，黑莉在一封筹款电子邮件中说。
自2023年8月的第一场共和党初选辩论开始，前美国副总统麦克·彭斯、前新泽西州州长克里斯·克里斯蒂、阿肯色州前州长阿萨·哈钦森以及印度裔“黑马”企业家维韦克·拉马斯瓦米等人接连退选。
在FiveThirtyEight等美国民调机构中，截止到2024年1月22日，特朗普的党内支持率高达67.8%，而黑莉只有12.3%。
“作为前美国总统，特朗普在共和党内的影响力深远。在党内没有在任总统谋求连任的情况下，特朗普获得了1972年现代初选选制实施以来历任总统候选人中几乎最高的民调支持率。”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、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。
由于民主党一侧，美国总统拜登的党内挑战者不成气候。刁大明认为，本届美国大选将成为“一场两任美国总统的选举之争”。
特朗普再赢一州
美国两党初选集中在总统大选年的1月至7月间，它是美国总统选举的第一阶段。在初选阶段，共和党、民主党候选人需要赢得一定数量的代表选票，以便在2024年7月至8月间获得党内正式提名。
“特朗普的竞选团队瞄准没有参加过党团会议的支持者，鼓动他们投票。”一位高级竞选官员告诉《纽约时报》，在艾奥瓦州，特朗普在每个选区设立多名选区队长，每人负责吸引10名新选民加入党团会议。
正式进入初选后，特朗普团队加强了竞选的攻击性。《纽约时报》称，特朗普在竞选付费广告中指责黑莉“在提高税收和移民问题上的软弱性”。
“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民主党，但她（的政策）太像了。”特朗普在新罕布什尔州朴茨茅斯演讲中提到。特朗普还在个人社交媒体网站Truth Social上故意拼错“黑莉”的名字。
选票、竞选策略、资金等多重因素决定了一位候选人能走多远。据无党派机构“加州目标书”分析师罗布·派尔斯计算，支持特朗普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斥资3200万美元，投放针对黑莉和德桑蒂斯的负面广告。
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是指由企业、工会和富商等组成的候选人竞选资金募捐组织。而黑莉、德桑蒂斯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只花费了100万美元左右的广告投放费。
在艾奥瓦州，特朗普拿下99个县中的98个县、斩获20票。排名位居第三的黑莉仅赢得7票。与艾奥瓦州党团会议的先讨论再投票不同，新罕布什尔州初选是选民直接投票，无党派选民也可参加。
新罕布什尔州属于17世纪中叶清教徒定居州之一，这里的温和派共和党人比例较高，而福音派基督教选民较少。
截止到1月23日深夜，美联社统计，特朗普和黑莉分别在这里拿下了12票和9票。
在新罕布什尔，特朗普领先黑莉的优势小于艾奥瓦州。该州初选中，黑莉寄希望于吸引无党派独立选民、跨党派改选的原民主党选民。开票前，据FiveThirtyEight新罕布什尔州民调显示，特朗普以48%的支持率遥遥领先，黑利以34%的支持率位居第二。
初选竞争路上，黑莉的竞选优势勉强高过德桑蒂斯。“黑莉吸引的是共和党选民众中受教育程度较高，相对理性、非民粹的温和派选民。”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主任、国际关系学系教授达巍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在共和党初选中，温和派选民比例不高，黑莉对特朗普的冲击依旧有限。达巍现场观摩了艾奥瓦州党团会议的投票过程，以及三位共和党候选人的拉票演讲。
“对手”与“朋友”
美国共和党内有一个共识：当真正的特朗普出现时，其他效仿特朗普吸引选民的候选人就会成为“背景板”。
刚刚退选的德桑蒂斯几乎把所有竞选时间、金钱都投入到艾奥瓦州。他完成了访问该州99个县的巡礼，但只拿到了差距很大的第二名，却未能赢得一个县。
“当不能明确通往胜利之路时，我不能再要求支持者自愿投入时间和资源。”德桑蒂斯在退选时说，他已经签署了“提名特朗普为共和党候选人”的承诺。
“德桑蒂斯与特朗普所吸引的选民没有太多差异。”达巍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德桑蒂斯给外人的印象不如特朗普疯狂、更加体面，但在具体政策上依旧是民粹主义。
在公开可查的政治表态中，德桑蒂斯更反对堕胎、反对LGBTQ+权利、反移民。参加初选以来，德桑蒂斯在企业多元包容、大学言论自由等方面持极端保守态度。他的核心幕僚团队成员频繁变动，他本人与选民接触时仍留下“难以接触”的精英感。
《纽约时报》记者比喻，特朗普正在开一辆美国政治极右派的卡车，德桑蒂斯却想从特朗普右侧挤过去，可那里没有太多空间。
“共和党已经很难摆脱特朗普的孤立主义和民粹主义，也很难回到乔治·W·布什和里根时代的传统共和党。”英国《金融时报》评论，共和党内，如丽兹·切尼等反对特朗普的声音越来越弱。
民意调查专家和战略家表示，共和党选民希望“让美国再次伟大”（MAGA）的特朗普再次回归，特别是工人阶级、农村人和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保守派。
共和党选民对打着“特朗普2.0”上台的印度裔企业家拉马斯瓦米不感兴趣。这位38岁的年轻人在艾奥瓦州排名第四，投票结果出炉后，立刻宣布退选。更少人支持“特朗普的反对者”克里斯·克里斯蒂，他称特朗普是“骗子”“胆小鬼”，而自己却在艾奥瓦州投票前就退出了选举。
对于特朗普的唯一对手，特朗普手下一名竞选顾问放话说，黑莉将在2月24日的南卡罗来纳州遭遇“滑铁卢”。新罕布什尔州开票后，特朗普的超级行动委员会成员泰勒·布多维奇说，“共和党是时候团结起来向民主党战斗了，黑莉应该退出了。”
从选民格局看，南卡罗来纳州将是黑莉竞选路上的一道坎。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统计，过往三届共和党初选中，南卡罗来纳州有十分之六的选民是基督教福音派，该州没有大学学位的人超越拥有大学学位的人。这些选民均属于特朗普的基本盘。
黑莉的竞选团队曾乐观认为，黑莉可以赢得新罕布什尔州，并在黑莉曾就职州长的南卡罗来纳州获得更多选票。“直到3月5日的‘超级星期二’，我们将正面迎战特朗普。”黑利的竞选经理贝琪·安克尼说。
在3月5日的超级星期二，加州、得州等美国十六个州同步举行初选投票，当天将决定874张党代表票的比例分配，使选战格局更为清晰。
英国《经济学人》杂志分析，特朗普需要等到超级星期二，才能在代表选票数据上获得绝对领先优势。不过，如果特朗普在新罕布什尔州获胜，并在南卡罗来纳州领先黑莉，那么这场初选就提前结束了。
会不会被“取消竞选资格”
迄今，特朗普身上的司法问题仍是2024年大选中最受争议的问题之一。
“我希望共和党大法官做正确的事。”2024年1月21日，特朗普在新罕布什尔州竞选集会上请求最高法院作出“对他有利”的裁决。
2023年12月19日，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以4:3作出裁决，特朗普在该州不具备参与2024年总统党内初选的资格。
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认为，特朗普因参与煽动2021年1月6日“国会骚乱”，不具备担任公职的资格。科罗拉多州的法理依据《宪法》第十四修正案第三款——该法律条款规定，禁止那些宣誓支持美国宪法、后来又参与叛乱的人担任公职。
缅因州州务卿、民主党人申娜·贝洛斯很快表示“因特朗普在1月6日事件中扮演的角色，他没有资格参与缅因州共和党初选”。
截至发稿时，全美有35个州提起了“取消特朗普参选资格”的诉讼，拜登在2020年大选中赢得了其中的22个州。
在纽约、亚特兰大、华盛顿和迈阿密检察官提出多项起诉后，大批美国右翼共和党人士开始为特朗普辩护，指责民主党将“司法武器化”。
民主党建制派人士尚未公开支持各州“取消特朗普参选资格”一事。在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裁决后，美国总统拜登曾表示，特朗普支持叛乱是“不言而喻的”，但应由司法部门决定他的投票资格。
目前，特朗普团队已就科罗拉多州“取消竞选资格”案向美国最高法院提起诉讼。美国最高法院将在2月8日听取科罗拉多州上诉案的口头辩论，该案或决定特朗普在全国范围内的竞选资格。
“当特朗普团队上诉、联邦最高法院受理时，这便意味着科罗拉多州‘取消特朗普竞选资格’的判决暂不生效。外加科罗拉多州定在3月5日初选，涉及到州选举事务安排，联邦最高法院会很快处理此案。”刁大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。
达巍则认为，科罗拉多州和缅因州禁止特朗普参选，给最高法院出了难题。无论是否介入或者一旦介入如何判定，都会给人“美国最高法院介入政治斗争”的口实。
刁大明认为，在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比例居多，要考虑这种情况的影响。
即便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未能改变判决，也不会影响特朗普被提名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。“在大选中，科罗拉多州、缅因州近年来均为蓝州，特朗普基本没有机会。”刁大明说，鉴于特朗普在红州的影响力以及大选的关键性，其他州可能不会强行效仿科罗拉多州的做法。
艾奥瓦州开票后，美媒Mother Jones发布了一条醒目的新闻：《背着91项刑事指控的佛罗里达州男子赢得艾奥瓦州预选赛》。
除了“总统竞选资格争议”外，特朗普身上的刑事指控也随着2024年总统大选时间表一并推进。这几周，特朗普一直在各州竞选现场和法庭之前来回跑。“我一大早就去了曼哈顿法庭，参加拜登的迫害活动，下午才回到新罕布什尔州。”特朗普在竞选现场吐槽。
南方周末曾在2023年8月《美国大选拉开序幕，特朗普“决不投降”》中，列举了特朗普身上91项刑事指控的四项诉讼案：“佐治亚州干选案”“艳星封口费案”“海湖庄园涉密文件案”和“涉嫌推翻2020年大选案”。
上述案件会在2024年3月之后陆续审理。英国广播公司认为，如果特朗普在法庭上被判有罪，独立选民和摇摆选民对特朗普的好感度将大幅降低。
“两位总统的对决”
对于第三次登上大选舞台的特朗普来说，他的目标是成为美国当代历史上第一位连任失败后，再重返总统宝座的前总统。上一位达此成就的美国总统是1892年的格罗弗·克里夫兰（Grover Cleveland）。
目前，尚不清楚“特朗普会选谁做副手”，自2023年9月以来，特朗普曾多次表示，他更愿意选择一位女性做副总统候选人。
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、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向南方周末记者分析，共和党党内希望挑选建制派的黑莉来辅佐特朗普。“作为前任州长和美国驻联合国大使，黑莉政治经验丰富，她可以帮助特朗普吸引党内温和派、女性和独立选民”。
不过，特朗普和黑莉双方都公开表示过对彼此的不满，刁大明认为，“鉴于特朗普强调盟友的忠诚度、他好斗多变的性格等，副手人选还有更多的不确定性。”
美国政客新闻网报道，其他潜在的女性副手还包括前美国众议院议员、南达科他州州长克里斯蒂·诺姆（Kristi Noem），阿肯色州州长、特朗普的白宫新闻秘书莎拉·桑德斯（Sarah Sanders），激进右派、佐治亚州共和党众议员玛丽乔·泰勒·格林（Marjorie Taylor Greene）等。
在民主党一侧，拜登面对竞选连任。据CNN民主党新罕布什尔初选数据，拜登以67.4%的支持率高票夺得第一通过。另外两位候选人美国众议院议员迪恩·菲利普斯、女作家玛丽安娜·威廉姆森支持率分别为20.2%和3.6%。
许多美媒用“冷清”“乏味”“让人昏昏欲睡”等词描述2024年的两党初选。初选结果很可能是：77岁的特朗普大概率会再次与81岁的拜登成为对手。
对于即将而来的2024年总统大选，这场对决亦是“历史罕见的”。
“2020年拜登以挑战者姿态战胜特朗普，而2024年大选则是一场两位总统之间的对决。”刁大明表示，在美国政治高度极化背景下，特朗普的诉讼案、拜登的弹劾调查等丑闻将遭到两党的互相攻讦。
• （南方周末实习生蒋来对此文亦有贡献）
南方周末记者 顾月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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